“我想回去。”

推開了景山的手，摸著泛著涼意的肌膚舒服許多，秋也悶悶地說著。蹲在面前的男人一動不動，他的目光逼仄，盯得秋也渾身不自在。

“那你把冰塊帶著，多敷一下明天應該不會那麽痛了。”

收回去的目光像是在不停惋惜，景山再度站起來之後，不經意捏了一下膝蓋。秋也感受著自己因為貼太近而自動繃緊的神經，才發現自己的腿也僵硬難受，而蹲在自己身前許久的景山，不知道有多拘束。

拎著冰塊和贈送給自己的冰袋回家時，恰巧沐瑪剛走到門口。看到秋也拎著袋子回來有點驚訝。

“你剛才出去……你的臉怎麽了？”

看著秋也臉頰上的紅腫，沐瑪站在門外等著他回答。

“沒事，意外。我跟樓上的景山先生要了點冰塊，敷一下就好了。”

“什麽意外？”

沒辦法，秋也又把事情原委講了一遍，這種意外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但是看樣子沐瑪並不是很在意，而是轉身先進去了，沒再說什麽，只是當天晚上並沒有再打擾秋也。

第二日清晨起來，看著鏡子中自己明顯不對稱的臉頰，開始覺得苦惱。這樣去上班一定會被問東問西，而大原也不知道會不會尷尬。

但是也總不至於請假不去上班，那樣會更讓大原不安吧。

想了想，秋也決定還是去公司算了。這種小事敷衍兩句就能過去，一直回避其實反而容易造成困擾。

雖然一路上被別人看著自己的臉腫了起來有點奇怪，秋也只好用文件夾遮著半張臉或者是把電話舉在耳邊做遮掩。到達公司時，打卡處站著的恰巧就是大原，看到秋也進來趕忙朝著對方走了兩步想要開口說話，再過來的卻是西片和九條課長。

“秋也？”

九條叫了秋也一聲，秋也恰巧回了頭沒有看向大原，而大原也適時地趕緊閉上了嘴。可不等九條課長繼續說話，發現秋也面部異樣的西片卻先開了口。

“哎喲秋也！你這臉怎麽還腫了？嘖嘖……原本挺好看的，這是讓誰給打了？”

大原突然覺得臉上好熱，不禁低下了頭。他從未將自己特殊的戀情帶入公司，即便大家都清楚，卻沒給任何人帶來麻煩過，秋也算是第一個被波及的。

“啊，沒事，只是牙齦腫了。”

剛才還想要承認責任在自己的大原，聽著秋也的解釋不禁抿緊了嘴，決定不把這件事說出來。

“啊……你要是牙痛的話我給你推薦點藥，這臉都一大一小了，真可惜喲哈哈！”

西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秋也的肩膀，打了卡先一步走掉，而跟西片一同進來的九條課長卻杵在原地，看樣子並不想走。

“嗯……打卡，小心遲到！”

提醒著還沒有打卡的秋也，路過二人的時候，九條課長臉色不太好。那欲言又止的態度，完全地看在了大原眼裏。

“秋也，你發沒發現……”

本來打算今天跟秋也道歉的，但此時他更想說的不是這個。

“怎麽了？”

看著大原伏在自己肩頭，手掌遮掩著嘴巴，氣息都撲到了耳朵上，秋也心裏一陣不舒服。

“九條課長剛才又看了你好一陣，好像還生你氣了，你真的惹到他了？還是說……課長真的看上你了？”

秋也開始回想近期，自己根本就沒犯什麽錯誤，平時九條有些不茍言笑，但是這兩天的眼神讓大原這麽在意，就代表確實不正常。不禁自我反思起來，卻發現自己除了年底結算的時候做錯了事真的再也找不出什麽問題了。

“沒有……吧……不過說起來，你跟淺野先生回去之後沒有再吵吧？”

趕緊把話題拋回去，明明剛才還在八卦著別人的大原，現在卻只剩躲避。看著大原那原本放松的臉色變得不自然，秋也猜想兩人回去的時候還是吵架了。

“哎，我不是很懂你們。不過還是解釋清楚得好，你也該給淺野先生點信任了，他也不是那種輕浮的人，應該不至於那麽擔心吧……”

直到辦公室，秋也才跟大原分開，話題也到此終止。但還沒等秋也開始工作，九條就打開門喊了一聲“秋也過來一下”，隨後什麽都沒說，門便關上了。

被叫得不知所措的秋也心裏忐忑得不行。如果沒有大原說的那一番話，自己也不至於這麽緊張。年終獎沒了也好還是什麽其他事，九條不說，秋也就不會過多猜測。但大原先前作的那番暧昧揣度，讓秋也不禁開始動搖。

九條最近對自己態度這麽不正常，難道真的會像大原說的那樣是對自己有意思？恰巧最近才辦完離婚手續，這十分巧合的時間點竟讓秋也有種陷入泥裏脫不幹凈的郁悶感。

不過轉念一想，九條可是個直男，他跟妻子雖然如今分手，但兩人結婚也快十年了，怎麽可能會突然離婚就改變性向！秋也覺得是自己意識過剩了，不禁為這種可笑想法而臉紅。

打開課長的小隔間，這只有兩扇百葉窗一扇窄門又塞在辦公室一角的小房間位置並不怎麽好，房間裏靠著墻角堆著好幾摞備份文件，只是九條最近一直在忙別的事沒時間處理。

“打擾了課長，請問有什麽事嗎？”

秋也就拘謹地站在門裏，再關好門之後才開口。

“這個給你。”

辦公桌上是一張薄薄的什麽東西，秋也拿過來才發現原來是一盒印著calculus bovis and metronidazole capsules的藥品，秋也隱約記得，這好像是某種甲硝唑，對於牙齦腫痛有很好的治療作用。沒想到九條課長叫自己，只是為了給自己藥。

“住國外的親戚給我的，你拿去吃吧，等消炎了把智齒拔了吧。”

說完便不再看著秋也，開始忙手裏的工作。

拿著藥盒尷尬站在原地的秋也，突然覺得自己為了掩飾而扯的謊有點低級。他智齒早就已經拔掉了，一直十分健康的牙齒也不會突然痛到腫起來。但是既然那麽說了，現在只好硬著頭皮收下。

“謝謝課長了，那我先去工作了。”

微微低了低頭，聽見九條“嗯”了一聲之後，趕緊轉身出門。然而一出門便看到大原神經兮兮地朝著這邊望，看到自己手裏抓著藥盒，大原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覆雜。

對秋也來說這算個好事，至少說明自己在工作上沒什麽太嚴重的錯誤以至於挨罵，回想起自己上幾次被九條罵就覺得恐怖。然而對大原來說，這件事不知道算是好的還是壞的。

自己終究跟大原不同，這種事還是少去思考為妙，自己一直擔心的事解決了就好。

午休時大原拎著買回來的便當尋找秋也，然而他此刻不在窗邊，仍舊坐在位子上專註地處理著某位菜鳥新人交給自己的表格。

“秋也，先吃飯吧？”

自從橋本走後，旁邊的辦公桌就沒人使用了。大原直接坐在空蕩蕩的位置上，想跟秋也一起吃午飯。自己整個上午都沒來得及道歉，有些說不過去。

“我馬上完事了，你先吃吧。”

專心看著表格上寫得歪七扭八的項目分類名稱和數字，新來的出納字跡難辨還因為時間不夠沒辦法給他電子表格，秋也只能自己動手錄入再打印出來上交。一上午都在處理，秋也感覺眼睛都要花了，但是又不得不集中精神做下去。

看著秋也一直皺著眉不停低頭對數字，大原沒有再開口打擾，也沒有打開盒子自己先吃。如果他沒辦法約秋也，道歉就只能推到晚上。

秋也沒理會大原，焦頭爛額的他雖然無法怪罪將這麻煩拋到自己手上的九條，卻仍舊在艱難錄入中生起了那個菜鳥的氣。怎麽字寫得這麽潦草，要不是熟悉分公司這邊主要產品原材料的人來做，估計根本弄不懂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一邊咬著下唇一邊皺眉，都咬得血液不流通了也沒有註意，旁邊的大原這才明白秋也手上這份工作有多麻煩，自己確實不該這時候打擾他。

剛想要起身拿起便當盒，九條便拎著袋子朝這邊走來。

“課長……沒、沒吃午飯嗎？”

“我這就去了。”

沒有看向大原，九條將手裏的東西放在了秋也的桌旁。

“這個記得吃，我先走了。”

“好——”

秋也仍舊沒有擡頭，專註於工作而無暇吃午飯。

大原繞過辦公桌時偷偷看了一眼袋子裏的東西，是十分松軟的低糖蛋糕和豆奶，心裏到底想了些什麽，可終究不該這時候說，只好靜悄悄走出去一個人吃午餐了。

二十分鐘後，陸續有同事回來，秋也終於辦完，打印好之後才松了口氣。只是在神經松懈下來之後胃就開始反抗起來，傳出了“咕——”的一聲。

“好累……”

不斷捏著太陽穴，將九條課長送給自己的午餐掏出來吃掉，秋也才有活過來的感覺。可嚼著美味的蛋糕，心情卻完全沒放松一點，不斷回想起大原的話。即便那些話沒有根據，但是秋也不敢輕易揣測課長的意思。

“秋也？怎麽樣了？牙疼怎麽樣了？要不要我介紹個牙醫給你？”

握著茶杯的西片就靠在秋也的桌旁跟他閑聊，這時秋也的手機卻適時地響了起來。

【你的臉怎麽樣了？晚上給我看看。】

發件人是景山。

【不用了，已經好很多了多謝關心。】

“秋也？幹什麽吶？”

發覺自己沒有搭理西片才慌忙解釋了一句。

“抱歉我剛才走神了。不過我已經不用了，沒事了，謝謝前輩的好意了。”

西片走後，秋也才再次打開手機偷偷看了眼訊息上的內容，可看到之後卻愈發惆悵。

【看一眼就可以，晚上七點我在6層通道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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